【情系科大】文革中排演《白毛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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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期
中科大上演的《白毛女》剧照。 白毛女由刘兰芳主演。
我是1963年入学的。科大当时有一个文工团，里面有民乐队，管乐队，弦乐队，舞蹈队等，每年秋天开学就招新队员，因为老队员往往毕业离开了。我因为中学时就在上海虹口区少年宫的管弦乐队拉小提琴，马上被科大弦乐队录取了。我同班同学636左异源（还有634萧建国）则被录取进民乐队，后来被任命为队长。
我记得排演过《森吉德玛》，但是没有公演，可能这个曲子不够“革命化”的原因吧。第二年可能因为参加“四清”运动的原因，一些老队员像626陈思轩（钢琴，次中音号），625李小渔（小提琴），626李毅民（小提琴），625邬飞（大提琴）都不参加了（但是文革中他们又回来参加了白毛女演出），我被任命为弦乐队队长，还招了一些新队员，记得有646姜晓华，厉泽年，654孙国政，656朱家春。还有一些想报考的，如634王昌燧就是这样认识的。
后来学校政治气氛越来越浓，管乐队还可以奏一些雄壮的革命歌曲，弦乐被认为是“靡靡之音”，就基本上没有演出了。但是，每年五一、十一晚上天安门广场有狂欢，弦乐队肯定会参加的。虽然在大广场上噪音太大弦乐听不见，但是气氛很愉快，可以看到当时中国最壮观的焰火，这是我离开北京后最想念的事情。
文化大革命中，科大分成了《东方红公社》和《延安公社》两派，互相写大字报攻击。后来毛主席号召两派联合起来，我们乐队大都是一些对打“派仗”没有兴趣的人，就合起来排演了交响音乐《沙家浜》，《长征组歌》和《毛主席诗词》，受到一些好评。我在这些活动中只负责乐队，乐队里管乐我记得有633蔡俊英，636郁振厦，636张琼林，636胡复培，636吴明，636铉铁林，636张立洪，636侯承祖等。演员基本上由当时的“宣传队”担任，我记得有652韩念慈，656周勇（饰演过《沙家浜》中的指导员），很多人的名字今天我已经记不清了。这以后，我被抽调到北京市大专院校演出办有半年多。回来以后，管弦乐队那帮伙计就来找我，要排练芭蕾舞《白毛女》和《红色娘子军》。我们是乐队，对音乐感兴趣，舞蹈由“宣传队”负责。最后决定《白毛女》只排演第一场，《红色娘子军》只排演音乐。我们从中央音乐学院抄来总谱，指挥是中央音乐学院指挥系66届的石伟民和6系的魏老师，我们管弦乐队缺的乐器，如双簧管，圆号，巴松管，大提琴等基本上都从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和中学红代会的演出队借，那些小孩一看我们这阵势很正规，都愿意来。最后，乐队配置基本齐全了，作为一个业余乐队，这已经很不简单。我记得有一个晚上，一个文革前中央音乐学院小提琴专业毕业、分到总政文工团的，循着乐队排练的声音找上门来听排练，对我们的乐队很感兴趣。他的毕业演出是拉罗的《西班牙交响乐》，难度很高，我们都很崇敬他。
中科大管弦乐队和合唱团在排练中。
接着，在两派挑选白毛女舞蹈演员时，出现了分歧。延安那派要让ZZZ上，可是东方红要让645的刘兰芳上，说ZZZ是WWW的女朋友，WWW当时被批判是流氓（在此期间又使另外一个女同学CC怀孕了），因此说ZZZ上有损白毛女形象。这种逻辑其实完全颠倒，延安公社我的朋友625倪诗茂说得对，ZZZ其实是一个受害者。我那时成了总负责，要我决定，我非常为难。这两个女生都很厉害，都在北京市少年宫跳过芭蕾舞，那个ZZZ还来过我宿舍好几次。最后，由演出队的全体队委投票决定，刘兰芳胜出。我把ZZZ得罪了，乐队里我的朋友倪诗茂也退出排演，我无可奈何。
排演完样板戏以后，我和这帮音乐朋友继续保持着关系，他们常常弄一些小提琴、交响乐的老唱片来。因为我住在宿舍隔离区，周围人不认识我，我们就用毛毯把窗户蒙上，偷偷地听这些世界名曲，这个阶段，我的音乐修养大大提高。我还借他们弄来的乐谱抄，担心这些名曲的谱子以后永远找不到了。我将蘸水笔尖的头剪去、打磨，写起来就是横粗竖细了，我抄的谱子非常漂亮，几乎可以像印刷的一样。若干年以后，我在美国学艺术的女儿发现了我的手抄五线谱，惊讶地知道了这背后的故事，把我的手抄谱拿到纽约大学的艺术展览会上，引起了一些小轰动。
这里给没有经历过文革的人们做一点说明：如果当时我们在听外国音乐被“揭发”出来，我们会面临：（1）勒令销毁全部资料，这就是“破四旧”（2）被贴大字报（3）自己检讨（4）可能开会批判（5）可能影响毕业分配（当时不能自己找工作）（6）可能更严重的惩罚（视进一步被揭发出什么“罪行”）。
我收有外国乐谱，其实我们班有些同学都知道，但是他们选择了沉默。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在暴力面前你无力抵抗，但是你还有你的选择。这个选择就反映了人的素质。
【作者简介】王俊毅，中国科技大学学士及硕士，电子技术大学首位博士。1986年由浙大公派至麻省理工学院（美方付费）做博士后，从事核聚变等离子体微波加热研究。1989年6月后在加拿大就业，5年后返回美国，2002年到底特律福特汽车公司。2009年回国从事新能源汽车动力控制至今。王俊毅在写作方面的课题兴趣包括中美两种文化伦理的深度比较研究，合理社会制度的探索，世界金融工业对人类社会的绑架等；喜爱西方经典音乐和中国传统民乐；喜爱欣赏中国古诗和中国书法；喜爱西方绘画。
（责任编辑 张红 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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